陕北的春节,各种民俗活动异彩纷呈,闹秧歌,庙会,打醮,说书等百花齐放,可谓是热闹非凡。而在这众多的民俗活动中,打醮可谓是一种独特的庄严而神秘的活动。在年前的积雪还未消融的茫茫群山中的山村里,打醮活动早早就开始进行了。
打醮本是道士设坛为人做法事,求福禳灾的一种法事活动。一般是在冬天农事告一段落的时候,农民们为了感谢神灵带来一年的收获,祈求上苍赐福庇佑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消灾免难,吉祥安康,而举行各种祭祀活动,而打醮便是其中的一项重要的活动。
自古以来,黄土高原上的榆林地区宗教盛行,佛教、道教、天主教三教并存。其中尤以佛教和道教最为盛兴,榆林的每个村庄基本都能见到大小不一的庙宇,不同的庙宇中分别供奉着各路神仙,每个神仙都有自己不同的祭祀方式,于是就有了众多形形色色的庙会。而打醮便是众多庙会中一种较为有代表性的宗教祭祀活动。据《昭明文选》指出:“醮诸神,礼太乙”。而《隋书》中曰:“夜中于星辰之下,陈放酒脯、饼饵、币物,历祀天皇、太乙,祀五星列宿,为书如上章之仪以奏之,名之为醮”。意思所指“醮”就是祭神的意思,其原始的目的,是古代农民百姓对天上神佛的庇佑,表示感谢,或祈求平安而举行的隆重祭典。祭典乃通过道士、和尚为媒介与鬼神沟通,这个活动称之为“醮”。其原始意义,就是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最后在漫漫的发展进程中就演变成现在的祈神酬恩和祭祀鬼魂合二为一的民间祭典活动了。打醮尤以陕北榆林地区的佳县一带为典型,但是地处黄土高原腹地的子洲一带的打醮也是别具特色。子洲的打醮活动主要集中在子洲县三川口镇一带。
在黄土高原腹地的子洲县大山深处的三川口镇,打醮是一种古老而与众不同的祭祀活动,在这里好几个村庄供奉一个神,每年轮流到一个村去保佑平安。轮到哪个村庄的时候,哪个村庄便要举行一系列活动祭祀活动,也就是我们所说的打醮。打醮活动一般是在正月初八、初九、初十这三天,而准备活动往往要在年前早早就开始进行了。大年刚过,轮到的村里庙会负责人便开始召集村人大张旗鼓的开始活动了。近年来由于农村人外出打工做生意,其中不乏生意做大者大手布施,在这些人的带头下,村人们为打醮活动提供了大量钱财,所以这些年的打醮活动规模是越来越大了,而活动也不仅仅局限于一个村子了,而是吸引了周边村子乃至周边镇,甚至于周边县上的一些人员的参加。届时,佛幡高飘,彩旗飞扬,锣鼓鞭炮齐鸣,唢呐乐队晋剧团秧歌队助兴,真可谓人山人海,这对于在城镇化步伐加快冲击下的的寂寞的山村来说是一种难得的红火活动。
子洲的打醮活动有史记载可以追溯到清朝年间。传说,清道光二年(1822),子洲一带瘟疫流行,在当时医学条件落后的情况下,人们一旦染上就几乎成了不治之症,因此不少村子人口大半病亡,清光绪三十一年的《绥德直隶州志》记载:“瓜果盈野,无收拾者”。在这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幸存下来的人们寄希望于供奉在山野寺庙中的神,于是有带头者组织进行求神拜佛祈福活动,请三川口镇林兴庄的“三世佛”出灵丹妙药救万民。
传说“三世佛”是东方净琉璃世界的药师佛,娑婆世界的释迦牟尼佛,西方极乐世界的阿弥陀佛。说也奇怪,当有人喝了佛祖赐予的佛药后,竟然奇迹般的好了起来,于是四乡八里的人们开始争先恐后的去林兴庄的佛殿求取佛药。由于瘟疫传播的速度快,人们求生的心切,于是有人提议把林兴庄的佛请往各个村庄救万民,于是虔诚的村人用木制的形似花轿的楼子抬着佛的牌位回到各自的村庄,举行祭祀活动祈求佛祖的保佑。
于是一时间佛法显灵,佛光普照,降灵丹、发妙药,佛祖所到之处,瘟疫消褪,人畜平安。佛祖所到的三十多个自然村村子竟然都没有继续发生瘟疫。于是人们为了感谢佛祖的大恩大德,纪念“三世佛”的丰功伟绩、缅怀在瘟疫中逝去的亲人,每年总要有一个村庄举办打醮祭祀活动,这一祭祀活动就这样祖祖辈辈的传了下来。而正是由于当时的抬楼子分往各个村子的做法,现在的打醮往往便是几个周边的村子供奉一个神,由于地域的因素分为了东醮和西醮,但是归根到底总醮还是当年林兴庄的三世佛。
抬楼子:打醮活动的第一项便是抬楼子,也就是用农村人所说的迎老佛。几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抬着形似花轿的里面供奉着佛龛的木制楼子一路上跨山过沟,据说抬楼子的人在抬上楼子后便会达到了一种癫狂的状态,他们行进的时候是完全按照神的力量在前行的。待把楼子安顿在事先搭好的供奉佛的帐篷下后,人们便开始献贡品、制佛符、展佛图、上布施、祈求保佑、共享斋饭和各种文艺表演等活动。
升佛塔:升佛塔是一项庄严而不可或缺的活动。所谓的佛塔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佛塔,这里所指的佛塔是用五色彩纸精心剪裁层层粘贴而成的佛幡。升佛塔开始了,在唢呐乐队的激昂乐曲中,巍巍的两山之间,一根绳索横贯,虔诚的人们目送着五个中间一个最大最长、约2丈左右,其余四个约1丈左右的纸塔徐徐升起,悬在半空。然后秧歌祭拜,以期盼佛光普照永驻人间、消灾灭难、保一方平安。佛塔升起后,各项参拜祭祀活动也就正式拉开了序幕。唢呐乐队激情演奏助兴,晋剧团搭台唱戏,打醮所在村本村的秧歌队和来自其他地方的秧歌队表演参拜,四乡八里的善男信女门焚香烧纸,上布施。
转幡:转幡也称祭幡,就是凡来参加祭事活动的村民都要手执法器、排例成行、跟随佛教居士在空阔平整的地上围绕着栽在地上的绑着一把朝向天空的高高在上的扫帚旋转,绑着的扫帚谓之“扫天晴”。领头转幡的居士手持法器口中念念有词,转幡的队形时而圆形,时而方形,时而弯曲形,待转到那扫帚下后大家便成排列队双膝脆在地,居士做法念咒语超度亡灵,善男信女争先恐后的烧纸燃香叩头祭拜,以求亡人保佑平安。和三川口镇曹河村的转幡活动活动不同的是,李孝河乡的沙坪村的转幡活动中多了一项跑马迎佛的仪式。三个身披彩绸的老者骑在三匹头缠红绸的毛驴骡子上,为首的老者怀抱供奉的佛像,第二位老者背插彩旗,在唢呐乐队、口念咒语的居士和手持“回避”“肃静”牌、旗帜、长枪、刀、斧、戟的善男信女仪仗队引领下,在震耳的鞭炮声中,在围观的四乡八里的人山人海中,徐徐走入转幡的场地,将老佛安放在转幡场地的栽着绑着扫帚的中央地带的桌案上,由领头居士高诵佛语,善男信女跪倒一片,举行仪式。仪式完成之后领头居士口念咒语将一把把水果糖洒向高空,围观的群众纷纷捡拾,拾到者能交好运保平安。至此这一项活动完成,谓之跑马迎佛。
转九曲:傍晚时分,天色将暗的时候,转九曲活动也就开始了。转九曲活动也就是广大陕北人所谓的转灯,人们在广阔平坦的土地上用一盏盏顶在向日葵杆子上的羊油灯摆成了当年穆桂英大破天门阵的像迷宫一样的九曲灯阵。在阵阵鞭炮齐鸣声中,礼花漫天绽放的灯火辉煌的映照下,转灯开始了,依然是由居士手持法器领头,村中善男信女手持法器紧随其后,秧歌队次之。在围着九曲灯阵的外围转上一圈之后才正式转入“九曲”,其间领导秧歌队手执五彩伞的伞头要唱秧歌拜祭。最后来自四乡八里的男女老少也参与进来了,有的病人也在家人的搀扶下跟在浩浩荡荡的转灯队伍的后面,据说转灯可以祛除百病,吉祥安康。转灯队伍每到九曲的一个曲时,领头的居士便开始唱到:“南无阿弥陀佛无量寿佛”,紧随其后的善男信女们也一个个跟着唱和,就这样一声声唱,一圈圈转,最后从灯阵的另外一个出口出来的时候,转灯也就算完成了。由于所处的灯阵是在野外的黄土地上,每次转灯的时候,尘土飞扬,彩旗飘飞,五彩的灯光隐隐绰绰,整个灯场弥漫着一种神秘的氛围。转完灯后,想生男孩的村民,可以自愿捐钱上布施,然后拔下插在灯场中央的小旗子,也就是俗称的拔中风旗,以求佛祖保佑生个男孩。据说拔了中风旗的多有应验。也有乞求佛祖保佑生育男孩或者女孩的人们会取一个羊油灯一路端着直至回家,据说也是很灵验的,也就是俗称的端灯。
抬楼子:活动的最后一项也是抬楼子,结束这一天的一大早,轮到翌年打醮的临村的庙会会长就带着农用三轮车和挑选出的年青后生,引上吹手班子,急匆匆的奔向老佛居住处,他们的目的就是要把祖祖辈辈拜祭已久的“三世佛”的真身抬回村子里,供奉朝拜一年、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人畜平安,神恩浩大民不忘,丰功伟绩千秋扬。到达目的地后,会长们和挑选好的抬楼子的年青后生们,利索的收拾好抬神的器具,绑好抬佛牌位的楼子,由总会会长抽签询问今年的人畜平安,五谷丰登以及何时起驾动身三签,然后点香.烧黄标纸.打醋坛。请老佛(牌位)入楼子。在三声震耳的礼炮和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四个青壮年后生抬起楼子,表情肃穆,在原地随着锣鼓敲打的节奏前后晃动,随着晃动力度的不断加大,楼子开始东西狂奔,楼子所到之处,人们纷纷闪开!唢呐班子头前引奏,成对手持“回避”“肃静”牌、旗帜、长枪、刀、斧、戟的仪仗队分列两边,好似古朝县官老爷外出巡察。在弯弯曲曲坎坷不平的黄土山路上,尘土飞扬,激昂的唢呐声在黄土地的沟沟壑壑中经久不息,抬楼子的汉子们身不由己好似癫狂了一般,时而踏冰渡水而过,时而入圪针林飞奔而行,跳崖畔,爬格楞,那种神秘不得不让你佩服大自然的神奇。抬楼子的汉子们一个个脸上挂着一种神秘,尽管累的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但是你能看得出他们浑身上下洋溢着的那种荣幸和自豪。楼子走到那,沿路的百姓都要烧纸叩头,燃放鞭炮,以求平安吉利,直到楼子回到村庄。据说这一年楼子要放到一户人家由专人看管,看管楼子的人在这一年中不能行房事,不能近女色。这样的抬楼子和笔者起初提到的抬楼子是前后相承的,起初的抬楼子是从供奉楼子的地方把楼子抬到临时搭建的拜祭地,而这后面所说的抬楼子即是把楼子从一个供奉的村庄抬到另外一个村庄供奉,而翌年打醮的村庄在正月的时候又会开始这样的祭祀拜祭活动。
周而复始,一代又一代,黄土地上这样的活动就一辈一辈的流传下来了。而在黄土高原腹地的子洲县,由于近年来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外出的生意人们舍得花钱捐资这样的活动,所以打醮的规模也是一年年壮大了起来。一次活动下来动辄二三十万,也算是远近的一次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