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这个词,在晚清以前是没有的。中国人最早将洋人喝的这种玩意儿称为“黑酒”, 同治年间出了一本《造洋饭书》,专教中国厨子如何做西餐,又把此物叫作“磕肥”。据 后人考,“咖啡”成为汉语词汇,应始于1915年的《中华大字典》。
从那时起,喝咖啡就成了一件特别洋气的事。且不说十里洋场,就连方鸿渐和赵辛楣去 三闾大学路过金华的野鸡旅店,竟也点得到这“又黑又香,面上浮一层白沫”的玩意儿。 邓小平在中央苏区落难时,也不忘随身带个咖啡壶。由此可见咖啡作为西洋逼格符号, 早已被城乡土豪认可。过了几十年,上海滩的周大官人更以咖啡自况,以示对郭德纲等 大蒜党人的不屑。
伴随此风四处开花的,便是遍布全国的形形色色咖啡馆儿。咖啡Ber最爱说的一句话就 是“我不在咖啡馆,就在去咖啡馆的路上”。早在星巴克杀进天朝前,装逼犯们就已频频 出没于上岛、两岸等台式咖啡屋了。这些咖啡屋的最大特色,就是除了咖啡外也供应各 色廉价简餐,并且无一例外地装点着暧昧的灯光,循环播放Kenny G的萨克斯,包间里 提供棋牌服务。二线城市中年怪蜀黎和小三约会最爱选这样的场所,喝不惯台式咖啡也 不打紧,如果你刚好喜欢张小娴或者亦舒,不妨在QQ空间里写一句:“我是不喝咖啡 的,但我最爱去咖啡馆坐着,闻那浓浓的咖啡香,那味道充满了文艺的气息。”
年轻些的豆瓣Ber更喜欢那些独立咖啡馆。这些馆子无一例外藏在老房子里,堆积着店 主收集来的各种破烂,墙上要么挂着盗版的电影海报,要么张贴着各种旅行照片,里面 一定有丽江或拉萨,美其名曰“永远在路上”,角落里很可能摆着一台报废了的兄弟打字 机和地球仪,常常还趴着一只永远睁不开眼的肥猫。这种咖啡馆的背景音乐永远是“La Vie En Rose”之类的法语香颂或爵士,戴400度近视镜片的女Ber最爱这样的调调。她们 点的总是卡布基诺、拿铁或花式摩卡,对拉花的兴趣远大于咖啡本身,然后掏出一只贴 满印花的iPhone,拍下几张带滤镜效果的艺术照传到Instagram上,画面里往往有一本 摊开的英文书。独立咖啡馆很多只装备手动拉把机,这就对店主手艺提出了极高要求。
若依地域论,平均水平当数上海为第一。在这个连文革期间都未曾中断咖啡供应的城 市,开独立咖啡馆没两把刷子是很难混出名堂的。
雕光也是豆瓣Ber的挚爱,眼下据说已开到40余家,算是星巴克与Costa等洋品牌的挑 战者。这些连锁咖啡馆用的原料与设备通常会比小店好些。就拿雕光来说,豆子基本用 illy,咖啡机是La Cimbali,磨豆机也是Mazzer。再以星家为例,所有店员受过严格培 训不说,还有《绿围裙手册》指引,不论是全自动Mastrena或Verismo,还是老款的手 动La Marzocco,均能娴熟操作。标准化出品的缺点是惊艳难求,优点是质素稳定,因 此深受追求中庸的商务Ber追捧。若是更进阶的Ber,就不能只满足于一般的咖啡豆,这 时就得靠猫屎或蓝山来提升逼格。只是在猫屎被炒得火热之后,东南亚土著为提高产 量,在麝香猫之外还找了竹鼠上阵,如果你想喝正宗的单品猫屎或蓝山,像珈露梦与 Jamaicablue之类馆子才是安全的首选,因为他们自家就是高等级原豆的贸易商。
评价一个咖啡馆的逼格,很重要的一点是看他单品咖啡做得好不好,上海湖南路上那家 鲁马滋,就骄傲地从不卖带奶的品种。即便是混合咖啡,也讲的是拼配本身的功力,如 果这馆子里可以找到丰富的风味糖浆与香料,基本只能停留在鄙视链的下层。然后再看 设备,昂贵的全自动咖啡机未必比半自动更具逼格,就拿WBC世界咖啡师大赛来说, 比拼的永远是选手的手艺而非咖啡机的高科技。附加题不妨看小点心做得如何,Tima Harbour就凭一道Cheese Cake横行吃货的江湖。至于3W等创业咖啡馆,没有人是真正 去那里品咖啡的。
高级Ber不会满足于只在咖啡馆里待着,他们的办公室或家里一定找得到虹吸壶,这才 是真正考验耐心与手艺的装备。如果想挤进鄙视链的最上层,还要学会做杯测,唯有当 你能熟练地评价一款豆子的干香湿香、酸、醇、甜与余韵时,才有底气谈论咖啡的产地 与门道。平日不妨多上coffeereview.com之类网站,与时倶进丰富自己的显摆词汇库。
至于顶级Ber,随身只带几个挂耳包,里面也许是Alamid,也许是Kopi Luak,更可能 是自己琢磨出的独家拼配秘方,默默躲在绿皮车的角落里深藏功与名,嚼着大蒜一路直 奔遥远的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