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三月初一是成都东山客家人城隍出驾的日子。
城隍,起源于古代的水(隍)庸(城)的祭祀,为《周宫》八神之一。城隍是自然神,凡有城池者,就建有城隍庙。有史记载最早的城隍庙见于三国吴赤乌二年(公元239年)建的芜湖城隍庙。宋代以后,城隍开始人格化、多以去世后的英雄或名臣奉为城隍神,如苏州祀战国时春申君黄歇,上海祀秦裕伯,北京祀文天祥、杨椒山,杭州祀周新,会稽祀庞王,南宁、桂林祀苏缄等。据说明太祖朱元璋出生在土地庙里,所以他对土地庙以及土地的“上司”城隍极为崇敬。
城隍为兼管阴阳的神。在阳间司惩凶罚恶导正社会风气之职。在阴间则专司人间善恶之记录、通报、审判、移送之职。有点类似人间之警察、检查官及法官的综合体。遇有善事则通报天庭;遇有恶事则通报地府。阎王之生死簿即据此登载人的一生善恶。
城隍庙里挂有“纲纪严明”、“浩然正气”、“护国庇民”、“我处无私”、“节义文章”、“发扬正气”等匾额,还有“作事奸邪任尔焚香无益,居心正直见吾不拜何妨”、“善恶到头终有报,是非结底自分明”、“善行到此心无愧,恶过吾门胆自寒”等楹联。这些匾额与楹联的核心是歌颂城隍爷的功和德,劝人行善不作恶。
“城隍出驾”是一种大型的城隍神祭祀活动,它在成都及其周边地区客家聚居地一直延续到二十世纪四十年代。在不同的地区,它又有着各自不同的出驾日期,比如洛带镇为每年农历三月初一,西河场为三月初五,石板滩则在二月底。城隍出驾的起因,主要是为了祭祀城隍这位阴间的地方官吏。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其中“赶会”(即庙会)的成分却日趋浓厚,甚至超过了祭祀本身。这种变化,充分反映出汉民族尤其是客家传统祭祀中“以神娱民”的共同特点。
成都客家人的城隍庙,因为多以场镇为单位修建,所以规模就远不及闻名全国的扬州城隍庙、北京城隍庙、上海城隍庙。洛带城隍庙内中塑像一般仅有城隍、阴阳五倡(黑白无常)、鸡脚神、吴二爷等。西河场的城隍庙却独具人情,城隍身旁又添了一位城隍娘娘。客家日常凡有睹咒发誓、枉受冤屈,或者久病不愈,都习惯到城隍像前烧香通禀。
出驾之日,先要遣人将出巡沿线大小街道打扫干净。以净迎神,乃是祭祀结果灵验与否的先决条件。至于出驾的目的,客家一般认为是巡视辖境,是一种地地道道的视察,也有人认为是城隍此日为鬼魂送寒衣。从出驾的具体过程及内容来看,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也更具有实际意义,也就是说,人们希望通过这种仪式,达到除灾疫、保平安的主观愿望。
先由地方族长在庙内主持祭典,牺牲以整头的猪为敬,香蜡无数。祭文多千篇一律,如:“消水炎刀兵之压,弥虫蝗疾疫之灾;屏斥妖氛,肃清境土,国泰民安,绝寇攘奸宄之余,协安靖和平之扯,上广好生之德,以彰替化之功”等等,表达出人们对于平安和康宁的一种普遍追求。
祭仪已毕,则将城隍塑像穿上新制的红袍和官帽,或者用人装扮,抬坐于八抬大轿之内。牺牲和燃着的大蜡也以门板抬起,相:随城隍出驾。这日,客家各场镇、帮派均具仪前往,请戏班,搭戏台,人涌如蚁,热闹非凡。众香客中孔武有力的男子,扮鸡脚神、阴阳五倡、吴二爷四神,跳跃摇摆于城隍轿乏前后左右。鸡脚神是:客家心目中弥留之际的勾魂使者,因此全身金甲,帽如鸡冠,鞋如鸡抓;手持铁链,不时扇翅唬人。阴陌五倡一个白脸,二个黑脸,两人均以鸦片膏涂唇作灰黑色,手擎三叉利刃,怒目凸睛。吴二爷衣白袍;彬彬儒雅,打一把黄色的油纸伞。有关吴二爷的身世,我曾遍访族中乡老,皆不得其详,约摸是阴间的一种文官吧。
城隍轿前又有十数位戴纸枷的妇女,披发裸足,踉跄前行。更有男子,赤上身搬演地狱诸惨刑,这些人都是由各场镇举荐而来,多有武功。或燃清油灯,将铁钩穿臂过胁,挂悬而行;或以小刀穿双乳、双耳,以筷子贯舌、贯腮……形状种种,可惊可怖。沿余居民,指说评议,人山人海,尾随而行。
杀生的职业,如屠夫和作恶多端的人,需前一日往城隍庙中烧香祷告,以此求得神灵对过去所犯罪孽的原有;否则,出驾之日该人不跌坏脚腿,就得家中起火。城隍在当时客家心目中有着相当重要的地位,它甚至比家神、灶神、坛神这些日常神灵有更高的威信,因为它把握着人的生杀大权,是真正具有实权的神。
出驾归来,还要举行隆重的安神仪式。由族中长老杀鸡献祭,一是对城隍过去一年的功迹表示感激;二是祈求城隍保佑来年阖境平安,人丁兴旺,继续奖善罚恶。整个仪式到此基本结束。接下来是连唱三天大戏,庆贺丰收;以神娱民。其中一出:“钉五叉”戏,是拿锋利的铁叉投向人的腋。腿、肩诸空处;也有以刀代叉者,一人口含窝笋,另一人飞五把钢刀去削,一直削到嘴皮为止。谈起这戏,如今的客族老辈皆津津乐道。
洛带客家城隍出驾实际上是人们对于阴间事物的一种模拟行为,其民俗形式与西方国家各民族之万圣节非常接近。因为中国较原始的认识逻辑认为:相同或相似的事物可以彼此影响,所以人们根据这种逻辑制造出了种种神灵的偶像,对偶像的祭祀和供奉即是对神灵本人的崇拜。城隍出驾也正是基于这种逻辑方才逐渐产生、兴盛并消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