蓑衣,渐渐远去的农民雨具


某日,在淅淅沥沥的春雨中,驱车来到了风景如画的乡野,只见一位老翁头戴斗笠、身披蓑衣,泛舟湖上,捕捞着鱼虾,整个画面如同一幅水墨丹青,我驻足良久,一时思绪万千。

蓑衣是古时人们常用的雨具,以往的乡村,家家户户都备有一二领蓑衣。雨天时,农民身披蓑衣在田间劳动,归来后,把湿漉漉的蓑衣挂于廊下,任它在风中摇摆晾干。一领蓑衣可数代相传,成为一件传家宝。

以前我在农村参加劳动时,也穿过蓑衣,笨重是最切身的感受。夏天下雨时,穿蓑衣是一种无奈的选择,闷热、扎人,周身不自在。雨过天晴,赶忙卸掉蓑衣,浑身顿觉轻松了许多。一些老农为了节约衣服,甚至有赤膊穿蓑衣的习惯。

蓑衣结构简单,制作却繁。本地的蓑衣由棕丝编织而成,棕丝产自棕榈树,棕榈树盛长于南方,以前我村旁边就有一大片。棕榈树干上每月都会长出一圈棕片,每年可剥一次,晾干后拿到市场上去交易,可得一笔可观的收入,因此有“千棕万桐,永世不穷”的说法。

棕丝弹性好,韧性强,透气性高,不容易腐烂,有防腐、除臭和保健等功能,与皮肤接触摩擦后,能起到舒筋活络,化瘀消痹的作用,因此棕丝保健鞋,棕丝保健鞋垫曾经风靡一时。

当年我父亲有一位结拜“同年”,家住邻县义乌上溪镇,是一位棕匠,每年农闲时都会到我们浦江来编织蓑衣,赚取一点辛苦钱。这位“同年”不但会编织蓑衣,还会弹棉花,自己戏称:“上半年编编蓑衣种种田,下半年弹弹棉絮过过年。”

每次来我家时,都会带上几名徒弟一同过来,自带行李铺盖和一些生活用品。当时农村中住房都比较紧张,父亲专门腾出一间小矮房供他们居住,找一些稻草,借几扇门板,权当床铺。

先招待他们吃住几天,尽一番地主之谊,而后父亲领着他们到各村挨家挨户地招揽生意。棕匠们一路跟随,随身携带着工具,一把剪刀,一套撬针,一个油壶,那油壶里面装着菜油,供润滑撬针用。

棕匠们最拿手的活儿是编织新蓑衣,同时也替人修补旧蓑衣,还能编织棕垫、棕帚等物品,至今我家还保留有他们制作的棕垫和棕帚等几款老物件。

师徒们一旦找到活儿后,一日三餐全部由东家招待,晚上回村休息,每天早出晚归。由于技艺精湛,编出的蓑衣细密、结实,深得村民们的喜爱。活儿一村接着一村,东家一户连着一户,几乎没有停工之日。从正月后半月开始,一直干到清明时节,才回家下秧种田。待到下半年农闲时,再次前来弹棉花,年年如此。

棕丝较硬,扎手伤人,在制作蓑衣的过程中,皮肤划伤是常事。长年累月后,棕匠的手都很粗糙,长满老茧,甚至留下几处疤痕,因此制作一领蓑衣殊为不易。

编织蓑衣时,先把棕榈树上割下来的棕片去掉杂质,纺成细绳,再进行编织。编织时从领口开始,用棕绳锁缝领口,然后拍打,让蓑衣领子变得松软舒适。

接下来是给蓑衣定位,通过穿针引线,把蓑面和蓑底用细线一针一线连缀起来,按照不同的体型来确定其大小。

最后是缝线,用棕线把肩部、胸部、裙部拼接起来。缝制完成一件蓑衣,需要十多道工序,全靠手工制作,一般需要三天时间。

成品蓑衣对襟圆领,上下一体,肩膀处有两片翘起的棕翼,像一只大蝴蝶,又像一件古代的盔甲,配上一个斗笠后,如同一位威风凛凛的武士。

村民露宿野外时,常捎带一领蓑衣,可垫可盖。冬天时不管是否下雨,农民外出时都喜欢携带一领蓑衣,既防风又保暖。千百年来,蓑衣一直为樵夫、耕者和渔民遮风挡雨。

随着时代的变迁,如今蓑衣已被许多轻盈、新型的雨具所替代,曾经风靡乡村的蓑衣就这样渐渐远去,慢慢地消失。

蓑衣经朝历代,默默地庇护着主人,一任风吹雨淋,人们一穿就是千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