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依盘歌:承载一个水一样的民族


晨曦初现,英俊、健硕的布依小伙,扛起梨耙,边走边向意中人唱起情歌(布依语译成汉语):“大河涨水沙浪沙,河中鱼儿摆尾巴,不要鱼儿来下酒,只要情妹来当家。”竹林那头,漂亮、大方而贤淑的布依姑娘唱答:“大河涨水沙浪沙,河中鱼儿摇尾巴,不求鱼儿来当菜,只求跟哥做一家。”

依山傍水,吊脚楼上,晨光投进房内,恰似一束打在舞台上的聚光,熊熊柴火焰上方悬挂着的茶壶,窜出的水蒸汽,在光束里晃来晃去,炫耀着优美而轻柔的线条。香味四溢的三角耙、竹筒饭,热气腾腾的渣肉汤,还有香浓欲醉的糯米酒。吊脚楼旁的竹林中、小溪里,鸟儿轻呜相伴,和风温柔抚吻,漂亮、勤劳的布依姑娘,或飞针走线,或挽起裤腿在清澈见底的小溪里搓洗衣裳,恬美、自然。

这是一个依山傍水的民族,这是一个没有自己文字的民族。在中国布依盘歌第一乡——六盘水市盘县羊场乡,这里的布依同胞,用盘歌抒发情感,用盘歌记录生活,用盘歌记载历史,用盘歌传承文明。

盘县羊场乡:布依盘歌第一乡

2008年10月,国务院将取材于盘县羊场乡布依族地区的《布依盘歌》列为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由此掀开了对《布依盘歌》进行保护传承的新篇章,盘县羊场乡也由此成为布依盘歌第一乡。

羊场布依族白族苗族乡位于六盘水市盘县东北部,境内群山林立,纵横交错,距盘县城关镇42公里,距盘县政府所在地红果72公里,距松河编组站45公里,总面积136平方公里,东与普安县窝沿乡隔河相望,西与淤泥乡接壤,北与保基乡相依,南与旧营乡相邻。水盘东线横穿中部,英柏公路从境内经过。现辖16个行政村,235个村民组,149个自然村寨,居住着布依族、白族、苗族、彝族、汉族等民族8681户,36912人。少数民族15071人,占总人口的40.83%。其中:布依族4536人,白族4037人,苗族3811人,彝族2667人。羊场布依族白族苗族乡境内矿产资源丰富,经济较为发达,产业布局合理,全乡非物质文化遗产十分丰厚,素有“木叶之乡”、“布依盘歌之乡”的美称。

盘县羊场布依盘歌是用原生态布依语创作并传唱的民间文学作品,是布依人的口传史诗。它以布依族的民族起源、发展、变更、迁徙等为线索,记录布依族的重大事件,重要活动,描述布依族聚居区域的自然生态、人文景观、风土人情,介绍布依族婚丧嫁娶习俗和民族传统文化,劝导布依同胞积德行善,发展生产,激发布依同胞创造美好生活的信心。

布依盘歌生长于布依族地区,并深深扎根民间,是布依人民千百年来集体创作的结晶,具有广泛的群众性和民间传承性,是极富地域特色和民族特色的文学作品,有着极高的文学价值。布依盘歌传唱千百年,它是一部无字的百科全书,具有珍贵的文化、历史和研究价值。
布依盘歌表现了布依人万物有灵、生命神圣、众生平等、人与自然共生共荣的哲学思想,寓含了布依人的精神、信仰、价值取向,涉及布依人的历史、伦理、民俗、自然和衣食住行等方方面面,具有人类学、民族学、民俗学研究的特殊价值。

布依盘歌所倡导的尊老爱幼、邻里和睦、勤劳节俭、知恩图报、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理念,对于加强民族团结、构建和谐社会有着重要的作用。

布依盘歌是现存的、鲜活的文化表现形式 ,在人际、族际交流中,它向外宣传布依人好客、友善的优良传统,具有广泛的教育和指导意义。

布依盘歌植根于布依族群体的文化传统或文化历史之中,在该民族群体中起着确认身份的作用,已成为布依族的一张极具代表性的“名片”。

“阿诚”和“菊桂”:盘歌咏颂的英雄和美神

布依盘歌传唱千百年来,具有广泛的群众性和民间传承性。布依族盘歌如流水般在布依人民的口头中一代又一代地流传至今,是一支永远也唱不完的集人类起源、布依族源、生产劳作、待人接物、伦理道德、婚嫁建房、丧葬祭祀等丰富内容的叙事长歌。在长期的口头流传过程中,每一位布依人都是歌手,大家在劳动中传唱,在生活中传唱,在节日中传唱,形成多种版本、大同小异的布依族盘歌。一般来说,报摩、报松等在婚嫁、祭祀、葬仪等活动中有较为规范的唱法。

布依族盘歌塑造出布依人的象征形象。在布依人民长期的口头传说中,既刻画了民族英雄人物——强悍、勇敢、智慧的阿诚,又刻画了民族的美神——善良、勤劳、美丽的菊桂,还歌颂了耿直、老实、孝顺的阿庚,表现出布依人“断得弯不得”的民族性格和精神特征。布依姑娘们讲:“我们都是菊桂”。布依小伙子们讲:“我们都是阿诚”。在布依人的历史文化中,阿诚是英雄的象征,菊桂是美丽的象征,阿庚是孝道的象征。

世代传唱:留存一部无字百科全书

布依盘歌伴随着布依族的形成而萌发,形成于春秋战国时期,跨越了布依族形成以后的人类社会的历史进程。布依盘歌自古以来就流传于北盘江流域的布依村寨中,传承历史久远,由于布依族没有自己的文字,只能用歌声来承载文明,用歌声来传承文化,而盘歌便是布依族记载历史、表达情感、教育子女、评判社会、再现生活的重要工具之一。布依盘歌中有一首叫《纷古鬲》,其唱词里记载:布依族很早就生活在南北盘江流域。布依族来源于古代百越人的骆越一支。春秋战国时期,骆越人属牂牁国的臣民,布依族至今仍保存古骆越人的许多生活习俗和文化特征。布依族的族称,秦以前称“濮越”,两汉六朝称“濮僚”,唐宋元代被称为“蛮”、“番”;明清至民国末年被称为“仲家”等。1953年,国家经过民族识别,并根据本民族的意愿,统一以其自称“布依”作为族称。

布依盘歌不仅记录了布依族的起源,记载布依族的历史,它还是布依放青年男女见面相会时表达感情的重要工具。布依盘歌中有一首叫《纷懂端》,其歌词里唱到(布依语译成汉语):

过了大年是正月,过了正月是二月,这是艮古不变的真理。正如在春光明媚的正二月,到处都欢唱着能歌善舞的布依族青年男女。

你看,正月的风飘来,二月的风吹起,今天,姻缘之风连着我和你,让我们有机会相会在这里。此时,我们能够相互倾言,相互倾语,如果我有情来你有意,希望你能以心相许。

曾几何时,我们一个在天涯,一个在海角,相隔千万里,要见上一面实在是困难无比,只有这姻缘之风才让我们走在一起。

从今往后,我会天天都想你。可在今后的某一天,你是否会让我只能遥想你绰约的身姿而泪流如雨;你是否会让我举头望山,还能见青草静静相倚,低头看地,还能见那稻谷依慰在田里,而孤独的我无论往哪都遇不上你。

你让我的心是那样的纠结杂乱,就像天上的浮云绞织在一起。天上的浮云还会有飘散的一天,可对你的思念却一直藏在我心里,哪怕有一天我头断腰折,我也还会深深地想你、想你。

此类布依盘歌就充分体现了布依族人民崇尚婚姻自由、追求男女平等、遵循伦理道德的优良传统和憧景美好生活的强烈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