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居在鄂西山区的土家人,大都嗜好吸叶子烟,也叫旱烟、土烟。现在,每个手指夹着“香烟”的吸烟人,似乎忘记了祖祖辈辈传承下来的土烟。
土烟的品种和吸食工具可以说是百家争鸣,即使同一种土烟在不同的地域也有不同的制作方式和吸食方法,当然还有吸食工具。一种土家人吸土烟的习俗和文化已渐渐远去。多少年长者叹息:土家人与土烟的习俗将失传。
土烟——土家人的“散闷草”
土家人每天干完农活,回家的第一件是就是抽烟。
门槛上,门墩上,房檐下的石头上,人们一坐下来就开始吞云吐雾,那是他们最快活逍遥的时候。闲暇时,围火讲古(故事)时讲得最多的,也是与烟有关的事。土家人把吸土烟当作除忧解愁驱疲劳的“散闷草”。
“饭后一袋烟,快活如神仙”。
“三袋支子花,两袋平沓沓(瓢儿烟袋),三顿不吃饭,有力把火打(点烟)”。
“宁可一日无饭,不可一日无烟。”
这些顺口溜验证了土家人的土烟魅力和威力”。
土家人视土烟为宝,家家都有一块“饭碗田”腾来种土烟,对烟田格外精心侍弄,家里最好的农家肥也是攒着施到烟田去哒。
一到种烟的季节,烟地里时常能看到土家老头子老婆婆的身影。育苗、栽植、施肥、打杈、捉虫,喜欢吸烟的老人一个人亲历亲为,可以说他们是在当幺儿子恃弄。即使再累、再大的事,都割不断土家人对土烟的情怀!
烟叶色黄起泡成熟了,土家人就把土烟叶子挎回来,两三匹为一把,铆在两根裹得很长的绳子中,挂在房檐下的墙壁上。早起抱出去小心翼翼地散开晒,傍晚又慢不经心地卷收,不让暴晒,也不让雨淋,生怕“走味”。等晾到半干的时候,就把这些成条状的土烟卷裹下来,堆在一起,上面用旧衣物等裹住用石头压住,让其发汗,待烟叶成了金黄色时再挂起晾干、储藏。土家人藏土烟如藏金银一般,一到晾烟的季节,土家人的房檐下,总是挂满了他们的收成,也挂满了吸烟人的喜悦。
土家人热情好客,有省己待客之风格。每当贵客临门,主人总要从一把把叶子土烟里挑选又长又粗又色好的双匹土烟敬奉客人,以示对客人的敬重。
烟杆——土家人的“如意杆”
制作一根像样的大烟杆儿的确不容易。它的烟嘴和烟锅均为上好铜质,最大的达半斤多重。最难寻的倒是那“杆”。杆有竹质的,楠竹为上品,荆竹次之,斑竹又次之。竹节子越密越好,节棱要饱满圆滑,不宜过于鼓凸。培育一根杆至少得一年时间,头年竹笋出土后,就选定大小适中的苗子,长到一尺左右,就从下到上每2一3天剥去一片笋壳,让节和杆尽早见到阳光。不至于突长,剥到所需的高度时(一般一米以上,最长不超过五尺),将上面部分砍去。待长到l一2年后(生长期愈长愈好)便挖回来,用烧红的铁丝将竹节烙通,阴干到表皮呈金黄色后再安装上烟锅和烟嘴。难怪土家人说树木易栽,烟杆难育。
也有的用最结实、最漂亮的“糯米条”树。这种树条上长杈的地方有一种自然的“节”,人们将它砍回来后在火上烤热,再将树皮剥去,原来长枝杈的地方的每个“节”就像人工雕塑的,上下节错落有致,待树条烘干以后再涂上菜油,再烘一段时间后,就成了棕红色。
大烟杆上面的装饰也不菲,烟哨子(即烟嘴)分青铜、黄铜、玉石、玛瑙等材料,配“三大件”:铜质做的烟锅的翘翘,用来翘烟锅里的烟蒂把。土家人的习惯是铜可以辟邪隔鬼,夜行不会胆怯,加上杆子又是五六尺长,可防猛兽和劲敌。土家山寨的男人们把烟杆视为珍宝,漆得油光发亮,总是随身带着,有如秀才之笔、武士之器,一时无它,就好像无抓拿;还有上等丝绵做的烟丝口袋和用来打火点烟的火镰石,(那时间没有打火机)。这三大件装饰起来系在大烟杆上部,使用起来既方便又洋气。如果用烟杆作拐杖拄路,三大件左右上下摆动着,人走起来格外精神。
据说一般用大烟杆的老人都要在吸烟时留一手,怕一时间烟叶供应不上,来烟瘾时没有烟吸。留一手的方法就是平时一般不准通烟杆里的烟屎(烟油),只要吸得通气就行,把烟屎保留在烟杆里,到那没有烟叶时就把烟屎烧热来吸,以此缓解烟瘾。
土家人的烟袋杆既可吸烟,又可驱兽打蛇,拨草探路,防身拒敌,真是一物多用,无怪其流传之广,难怪叫“如意杆!”
烟袋——土家人的“驱忧袋”
土家人的土烟袋种类繁多,大体分旱烟袋和水烟袋。
旱烟袋有:长杆大烟袋、“支子花”、“金五寸”、“马棒”、“瓢儿脑壳”。这都是土家族流行甚广的。
长杆大烟袋。多为土家老人所用,长1米左右,材料为铜和竹子、实木。土家人制作长杆大烟袋非常讲究,要选用最优质的白铜和青铜铸造烟锅和烟嘴。一般的烟锅重半斤。烟锅的形状弯曲,其背后有一条钝角形的筋,在锅口边沿处高出一公分,这是保护烟锅口的,以防吸完烟以后,在坚硬处敲击时碰撞烟锅口。
土家人非常爱惜自己的烟袋,从中年开始使用的长杆大烟袋,一直到老年,经常将烟锅和烟嘴擦得明晶闪亮,用过多年的烟袋,其烟杆又黑又亮。有的老人出门走亲戚总要带上自己的长杆大烟袋,在与亲友闲聊时点上一大袋烟,自己叭几口以后就奉送给自己心爱的同年老人吸,这是对对方最恭敬的礼节。
“支子花”烟袋是青年人和中年人使用的高雅的烟袋,长约80公分。一般放在家里,很少带出门用。其材质用优质白铜和青铜铸造,烟杆多用最结实、最漂亮的是“糯米条”树,将树皮剥去,原来长枝杈的地方的每个“节”就像人工雕塑的,可谓烟袋极品。
这种烟袋的烟嘴是用玉石和动物骨头雕刻的,在烟嘴与烟杆接口处用白铜镶嵌一道箍,烟嘴、烟袋杆和烟锅呈三种颜色,特别好看。使用这种烟袋的人在农村都是有身份的人,凡家里有一根好“支子花”烟袋的人就显得十分文雅。
“金五寸”是一种小巧玲珑的烟袋,长不超过五寸,土家吸烟人走到哪带到哪。“金五寸”也是用白铜和青铜铸造烟锅,玉石和动物骨头雕刻烟嘴,烟袋杆用竹子,也有用“糯米条”树的,只是一般只用一个“节”。使用这种烟袋的多是青年人和中年人,将土烟卷成烟柱,装在烟锅里点燃吸食,而且不影响吸烟者做活路,将烟袋叼在嘴上,一边劳动一边吸烟,很是潇洒。
“马棒”烟袋,土家家自制的旱烟袋,吸烟者人人都可以自制,多用毛荆竹作烟杆,取用竹节时还很讲究,大多按“生、劳、病、死、苦”五字顺序数取,分别有不同的含义。土家族最忌讳“病、死、苦”三节,以体现吸烟者的良好愿望。马棒是一头粗一头细,粗的一头是竹子的根蔸,除去根,头成圆锥形,打通竹节,在圆锥形向上弯曲处钻一圆孔,用白铜或黄铜片镶嵌其圆孔内,这就是装烟的烟锅。另一头装上直管的铜质烟嘴(也有银制、玉石或骨制的),长约50公分有余。
有钱人也有在马棒头上用白铜皮或银皮包成龙头形,“龙”的眼睛用紫铜镶嵌,特别美观。马棒主要是用于抽丝烟,也有的将烟叶末按进马棒的烟锅吸食。一根精美的马棒烟杆常被视为传家宝,深受土家族长者的喜爱。很多人出门或劳作时都将马棒别在腰间,用时很方便。
“瓢儿脑壳烟袋”是土家族老人常用的一种旱烟袋,有长有短,脑壳较大,有的是用铜铸造,也有的用铁,是所有烟袋中档次较低的一种。所以,人们在田间劳动时,抽完烟就将其随便放在路边、坎边或者挂在桐籽树,也不担心丢失。开国将军贺龙在鄂西征战时口不离“瓢儿脑壳烟袋”,至到进京后,“瓢儿脑壳烟袋”仍伴他终身!使用“瓢儿脑壳”土烟不用卷,只要将其烤枯捻碎,按入“脑壳”中点燃,即可慢慢叭之。
水烟袋,又称水烟壶、水烟管。吸水烟是土家人传统的吸烟方式。为了吸食更为清凉舒适,土家人在加烟杆的同时,又出现了加水过滤的水烟袋。水烟袋是一种具有民族特色的烟具,早期为竹制成,精品镶包铜皮或银皮。由于竹易破裂,又出现了金属水烟袋。有人称它为娘们儿的烟袋。
用水烟袋吸烟,烟从水过,烟味醇和。据乾隆中叶刊行的陆耀《烟谱》提到含水吸烟的情形:“又先含水在口,故烟性虽烈而不受其毒……又或以锡盂盛水,另有管插盂中,旁出一管如鹤头,使烟气从水中过,犹闽人先含凉水意。”
水烟袋多以白铜制作,亦有用青铜、黄铜或锡制作的。富家用水烟袋较为讲究,在烟嘴部分有以翡翠、玛瑙的,连接部分则用金、银镶嵌,形似手枪,造型美观大方,别具风格。
土家妇道人家,一旦做了婆婆,繁忙的家务活已由当家立世的媳妇所接替,自己吸烟消磨日子自然成为生活中的一部分,于是就大大方方地吸起烟来。
吸水烟也是一种高雅的嗜好,见过水烟袋的人都知道,水烟袋造型奇特有趣,它主要由烟管、吸管、盛水斗、烟仓、通针、手托等构成。烟管一头为烟碗,其下连一细管,伸入水斗的水中,这一部分往往放在最前面,吸管一般长30厘米左右,也有更长的。
位于烟管之后、或并列,或稍有间隔,上端向后弯曲,便于吸烟,下端便插入水斗,但在水斗的水面之上。烟管、吸管、水斗一般为一整体。烟仓多为桶形,上均有盖,以防烟丝风干。
手托主要起连接作用,水斗部分与烟仓都是插在其中的。一般系整体铸成的,考究的水烟袋,或雕、或镶宝石、或嵌墨银、或烧珐琅等。
其纹样有花、鸟、草、虫、鱼,亦有吉祥图案、诗词联句等,加上有趣的造型,遂成吸烟者把玩之物,成了一种名贵的工艺品。那烟袋一头进气,一头吸食,两头上翘,中间一处贮水、装烟,吸食时,烟气穿过贮水的地方,既可滤掉一些烟气中的杂质杂气,还能发出"咕噜噜""咕噜噜"的声响,犹如鸟啼凤鸣,听起来倒也十分悦耳。烟袋的高雅贵贱之分,既在于质料,也在于使用者的身份和地位。
土家族吸食水烟的大多是女性,其主要原因是:使用水烟袋都是吸食丝烟,而丝烟的“劲”小于其他普通烟;吸水烟既高雅,又卫生,既能过瘾,又能增添几分的闲情逸致。
但水烟袋比较笨重肚内又盛有水,携带很不方便,只适宜于家居使用,20世纪50年代末期,这种吸烟方式基本很少。但少数人家里还珍藏有,那都是土家族人家的传家宝。
有诗云:“烟至口喉而出,茶至喉而入,相交口舌间,亦可共心腹”。
土家成年男女,向以吸食土烟为主。在民间交际礼仪中,敬烟习俗尤为突出,接待客人时,不论男女、贫富,都必须敬烟筛茶婚庆喜事。老人去逝后人办理白事,敬烟均有约定成俗的规矩。土家是个强悍的民族,民间爱种土烟,酷爱吸烟,视为一种人生享受和交往的载体,自称“住在大山尖,抽的兰花烟,吃的洋芋果,烤的转转火”;“家住深山坡,煮的苞谷托,喝的河渣汤,抽的兰花烟”;“寸余纸卷裹香烟,二指夹烟吸味鲜,倘使燃烧将近口,舌焦唇敝火连牵”;“捏得紧,装得松,点明火,吹要凶(吸食水烟)”;“马棒烟袋细细通,两人相恋莫漏风;燕子衔泥口要紧,蚕儿挽丝在肚中”;“乡里佬儿下山来,手里撑着长烟袋,稀奇古怪逗人爱”┄┄。
诗歌和歌谣是土家族儿女长期生活积累的结晶,同属本土烟事文化。诗歌的艺术性、知识性高于歌谣,歌谣的原汁原味和趣味性胜于诗歌,它们在同一文化领域里表现了极强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