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晃侗族自治县农家传承竖屋习俗


在湘西南怀化一带农村,竖新屋时,常伴有不同方式的祈福仪式,其中尤以“上梁”和“开财门”最为隆重,而且非常奇特,充满情趣,散发着浓郁的乡土气息。这里所谓的上梁,除了建筑结构中的实用要性外,更有宗教层面的意义。过去,有的家庭是担负着几辈人的希冀和积蓄才破土兴建新屋的,所以他们在传承竖屋习俗时格外隆重。

这里,仅以湖南新晃侗族自治县的农家竖屋为例,借以窥豹一斑。

上梁要择吉日良辰

正梁木是一栋房屋的主宰。上梁,就是把正梁木升上屋顶,安放到中堂的大柱上。

上梁的时间都选在吉日良辰(多为“辰时”)。这时贺喜的亲友陆续赶来了,他们抬着彩礼和华匾,鞭炮、唢呐声不绝于耳。吉时一到,掌墨师(老木匠)就高声大喊:“请文曲星、财帛星荣上宝梁!”4位英俊后生应声而出,他们是特意被挑选来的家庭富裕、聪明能干而又会唱的人。其中两个分别扮文曲星和武曲星,另两人则化装成财帛星。等堂屋两边各摆好两架长梯后,就开始表演“上梁”了。扮财帛星的两人先敏捷地登上屋架,各持一丈二尺长的红布从屋顶上垂放下来,下面的人将红布的一头系在宝梁两端,财帛星就手持红布把宝梁提起,扮文、武曲星的两名后生则双手托起宝梁放在肩上,一手攀梯一手扶梁准备登梯。

这时掌墨师大声吟诵:“日吉时良,天地开张,恭迎宝梁,请上中堂!”文、武曲星随即登梯上梁,每登一级梯子,就高声讲一句吉语,下面的人大声附和。如文曲星说:“脚踏云梯一步喜盈盈。”武曲星便接着讲:“屋前屋后瑞气生。”众人齐声道:“是啊!”文曲星又说:“脚踏云梯二步喜气多。”武曲星则讲:“万事如意享安乐。”众人又大声附和:“是哩!”这样边登边讲,一直要上完10级梯子。然后,文、武曲星抬着宝梁越过檐柱和二柱,直到中柱边的挑枋上才搁下,每走一步都要讲一句吉语。这时大家情绪激昂,屋场上充满欢笑。

上完梁,还要请掌墨师登屋顶安梁。当掌墨师一听文、武曲星念到“宝梁升到中堂上,有请鲁班安宝梁”时,就健步攀梯上屋,口里高声朗诵:“步步上云梯,层层添喜气,今日安宝梁,大吉又大利!”只见他边念边登上屋顶,稳稳当当将宝梁两头的榫子嵌进中柱顶端衔口里,就把梁安好了。

接着,掌墨师穿起那双新做的布鞋,一手拿“鲁班斧”、一手拿“五尺”,站到宝梁上,文、武曲星则一头一个扶住宝梁。掌墨师就从宝梁的这一头走到那一头,这叫“踩梁”。踩梁时,掌墨师要站在两丈多高的屋顶从独木上走过,四处悬空,极为惊险,就好像杂技演员走钢丝一样。下面观看的人们紧张地仰视着,但见掌墨师从容不迫一步步地向前走,每走一步还要大声念吉语进行祝福。围观的人们被掌墨师的精彩表演所鼓舞,也齐声附和。主人听见,心里像灌了蜜糖一样。

踩完梁还要“坐梁”。文、武曲星与财帛星分别坐在宝梁的两头,面前的宝梁上各摆一个红漆茶盘,里面放着六样菜(其中一定要有猪肝,取“心甘悦服”之意)、一壶酒。安排好之后,两边的人便各自提壶斟酒在宝梁上对饮起来,并高声吟诵吉语。文曲星:“一杯酒,敬梁头。”武曲星:“紫微高照耀千秋。”财帛星甲:“二杯酒,敬梁腰。”财帛星乙:“家业兴旺步步高。”文曲星:“三杯酒,敬梁尾。”武曲星:“享尽荣华和富贵。”吟诵完毕,他们就在屋梁上“四季发财”“六(禄)位高升”地划起拳来。

人们看着那生动滑稽的表演,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

抛宝梁粑为求富贵

安完梁后,跟着就是抛宝梁粑。宝梁粑是用糯米和籼米对半做成的,呈球形,只有酒杯大,有的粘上红米,蒸熟后冷却即可。至少要做两三斗米,用箩筐装起吊上屋梁。先取出12对海碗口大的“盖梁粑”摆在正梁上,便由扮财帛星的人开始抛粑。主人一家老小则围成一圈,用双手扯开一床红花被面在下边接。

财帛星大声问道:“要富还是要贵?”主人一家齐声回答:“富也要,贵也要!”于是财帛星从宝梁上取下一对盖梁粑(又称“富贵粑”),双手捧起向被面抛去,同时高诵吉语:“要富赐你福满门,年年五谷得丰登!”这时文、武曲星也拿起一对盖梁粑抛下去,并大声说:“要贵赐你出贵人,又有武来又有文!”主人家个个喜笑颜开,拉紧被面把飞落下来的盖梁粑一一兜住,齐声回答:“多谢贵言!”像这样,要把盖梁粑都抛完才住手。

梁上的人紧接着从箩筐里又取出宝梁粑向四方纵情抛撒,边抛边喊:“宝梁粑粑抛向东,儿孙代代出英雄。宝梁粑粑抛向西,不愁穿来不愁吃。宝梁粑粑抛向南,吉泰平安阖家欢。宝梁粑粑抛向北,瑞气霞光绕住宅!”

抛完四方,就拿起粑粑朝着下面围观的人群一顿乱抛,并且高声祝福:“宝梁粑粑白又白,吃了病痛都没得。我把粑粑抛四方,哪个接得哪个尝。老者接得添福寿,中年接得财运昌,媳妇接得生贵子,姑娘接得配才郎,后生接得通百艺,伢崽接得学业强。”

只见一对对宝梁粑随着声声吉语从屋梁上连连抛掷而下,人们拥过来挤过去争着去抢,欢声笑语不断,几多热闹啊!

喜开财门祈求财运

抛完宝梁粑,接着就是安神龛和财门。财门安好后,则要表演“开财门”来讨吉利。这时得找一个能说会道又有福气的中年人来扮财帛星。他身背褡裢和雨伞、手拿秤杆与算盘站在财门外;掌墨师则装扮成鲁班仙师站在堂屋里。人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看他俩的精彩表演。

只见财帛星朗声吟道:“主东门前景象新,祥光瑞霭罩门庭,青龙白虎两边护,中间高照紫微星。”随即用手轻轻敲门,“天会地转,吉日良辰,特来进宝,请开财门,快快开门!”鲁班在门内大声应道:“金斧造金门,门外是何人?除非上界客,不能乱开门。”“我是天上财帛星。”“你来有何事?”“我来开财门。”“你头戴什么帽?身穿什么袍?腰系什么带?脚踏什么鞋?”“我头戴乌纱帽,身穿金蟒袍,腰系碧玉带,脚踏龙凤鞋。”“你从旱路来,还是水路来?”“我旱路不走,水路不行,腾云驾雾而来。”这时财帛星反问鲁班:“你是何方人氏?姓甚名谁?哪年哪月哪日生?”“我乃春秋鲁国人,公输为姓班为名,壬己年五月七日生。”“财门四角方,总共有好长?”“一丈六尺六,吃穿不用愁。”“门高几尺几,几尺几宽?几尺几寸凿门眼,几尺几寸安门栓?要等什么出,什么人来开门栓?”“门高五尺六,宽有四尺三,四尺三寸开门眼,四分八厘做门栓。只等东方太阳出,主东媳妇开门栓。”

鲁班又问财帛星:“你手中带的什么礼?”“一手提金,一手提银。”
“既是财帛星君来,我立刻就把财门开!”经过这一番妙趣横生的问答,鲁班便将门栓拉开。财帛星随即笑容满面地用双手推开财门,并大声吟诵:“双手推开门两扇,一扇金来一扇银。左手开门金鸡叫,右手开门凤凰鸣。左边门上现狮子,右边门上现麒麟。左脚踏进千宗宝,右脚带进万斛银。恭喜主东,贺喜主东,开门见喜,万载兴隆!”

财帛星刚一进屋,主人就在热烈的唢呐、鞭炮声中满面春风迎上前去。财帛星赶紧从褡裢中取出一个装有12元钱的红包递给主人,谓之“进财”。主人高兴地接过这象征“月月红”的财喜,就恭请财帛星和鲁班仙师到堂屋中的筵席上入座,这叫“喝富贵酒”。饮酒之前,两人齐声向主人道喜:“白玉杯子晶晶亮,银筷金碗放豪光。尽是山珍和海味,还有龙胆配凤肠。今夜饮了富贵酒,恭喜主东子孙万代荣华富贵大吉又大昌!”这时主人频频举杯,向坐在上席的财帛星和鲁班仙师殷勤敬酒,宾欢主乐,好不惬意!